李开友：再吹再累也是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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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自己的穷困和家人的生活琐事，一边走路的李开友一边不停地叹气，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我和老伴张兴珍今年都是55岁了，我们两个结婚应该算是门当户对的那种。不过，我的个人情况稍微比张兴珍好一点，我12岁的时候我的父亲为了让我学习手艺防身，就让我拜师学会吹唢呐，刚开始和师傅学习吹唢呐的时候，我纯粹是为了好玩，直到我15岁的时候才开始依靠吹唢呐挣点零花钱。由于我没有文化，我就一直不认识乐谱，我只能跟着师傅吹的调子走，如果没有师傅带我的话，我一个人就吹不上路子。尽管我是一个半生不熟只会吹死人调子的唢呐手，但是在年轻的时候，我们这个地方的人还说我是艺术家。就这样靠着在外面给死人办丧事吹唢呐弄点零用钱。日子过得虽然很艰难，但是和本村的同龄人相比，我还算过得稍微好点。在我18岁的时候，经过媒人的介绍，我认识了现在的老婆张兴珍。张兴珍父母死得早，是靠比她大十岁的大哥养大的。可能是由于缺吃少喝，张兴珍在年轻的时候身体就一直不好，经常生病。和张兴珍结婚的时候，虽然只有一床铺盖，但是我们对将来还是很有希望的。随着大儿子和二儿子相继出生来到这个世上，虽然我和张兴珍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但是我们很有信心在将来过上好日子。在我们两个人的眼里，儿子长大了就是有靠山了，只要有儿子，老了就可以享儿子的福气过好日子了。为了让一家人能够吃饱饭，我和张兴珍就整天忙着把自家的3亩土地给种好，由于我们这个地方属于靠天收，天上下雨地上就发洪水，天晴连喝的水都不好找，所以一年到头耕种3亩土地只能算勉强糊口。为了补贴家用，只要有人家办丧事请我，我就给人家吹唢呐挣点零花钱。就这样，勉强过日子的一家人感觉也可以。十年前我爸爸分给我的房子也倒塌了，考虑到孩子也长大需要结婚成家，我就请人盖了现在住的二间泥巴房，虽然泥巴不需要钱，但是我请人吃喝和其他费用也用了一千块钱左右。房子盖好了，我就开始欠人家钱了，先是欠人家盖房子的一千块钱，紧接着就是大儿子结婚的时候花的五千块钱，这些钱全部是和人家借来的。大儿子安顿好后，小儿也结婚了。由于大儿子结婚把亲戚朋友家的钱都借遍了，小儿子结婚的时候只能找当地的人借高利贷。由于家里只有两间泥巴房，结婚后的两个儿子只能和我们挤住到一起，虽然住得很不方便，但也没有办法。可能是考虑到家里实在没有办法住下去，我的大媳妇在生下大孙子后不久就和大儿子一起到外地靠卖苦力讨生活了。大媳妇走的时候就说他们在外面卖苦力挣钱不方便带孩子，就把刚出生不久的大孙子留给我和张兴珍，考虑到大儿子和大媳妇在外面卖苦力不容易，我和张兴珍也就没有说什么，没有想到的是，好不容易把大孙子带到2岁的时候，我的小媳妇也生了一个孩子。后来小儿子和小媳妇也出门靠卖苦力讨生活去了，自然也把他们的孩子丢到家里让我们带。看到家里多了两个只会哭吵的孙子，我很烦。而张兴珍却劝慰我不要烦，她还说，做父母的就是先把自己的孩子照顾大，然后再照顾儿子的儿子，这是天经地义的。就这样我和张兴珍一边靠种3亩地维持生活边照顾孩子。就这样，每过一年左右的时间，两个媳妇生了孩子就抱回来丢在家里让我们带。从两个儿子结婚到现在，大媳妇生了三个孩子，小媳妇生了四个孩子。我可以这样说，自从两个儿子结婚到现在，我们就整天带孩子，除了种地就是带孩子，每个孩子带到3岁大的时候，媳妇才愿意带走自己带。有时候我晚上被这几个孙子吵闹得实在不行了，我就找张兴珍吵架，她就是笑着跟我说，媳妇生得多是好事情，人家想生还生不了呢，人多力量大。听到张兴珍说的这些道理，我感觉也对，你说人活在世上几十年不就是为了儿孙多嘛。每次两个儿子和媳妇出门打工去的时候，我都一再叮嘱他们在外面挣到钱后一定要弄点钱回来补贴家用，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外面也挣不到钱，自然他们就没有给我们钱用。由于家里整天只能吃玉米面和土豆，几个孙子整天吵着要吃肉，要吃大米。看着几个孙娃很可怜又加上我欠了外面一屁股债，我就和张兴珍说借高利贷买猪崽和鸡崽回来养，想依靠养殖来赚点钱还债，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养的猪、鸡都生病死了。不仅仅没有赚到钱，却还把本钱都捞了进去。今年以为买大点的小鸡回来养就养不死，就以每只4块钱的价格买了14只小鸡，可是到现在就剩不了几只了，真不知道怎么整才能捞点钱回来。

家里实在是看不到希望，我就开始一个人喝闷酒，抽闷烟。一开始看到我喝酒，张兴珍就骂我，但是到后来她因为生病到土医生那里弄了药酒回来喝，这样她喝药酒我喝白酒，我们谁也不说谁了。由于家里没有钱，我只能在吹唢呐挣钱的时候买最便宜的白酒喝和土烟抽。我不瞒你说，我现在八块钱一斤的土烟叶只够抽一个月，两块钱一斤的白酒我一顿就干掉了。平时没有钱买酒，我只能是有酒就多喝，没酒就不喝。我喜欢干活累了或者心情烦躁的时候喝醉酒的感觉，喝多了我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什么欠债，什么猪死、鸡死、牛死，就是人死了我都不用考虑！可是第二天醒酒后，我又要想这些，天天看着这个穷家。我就一直不明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拼命想让自己家里过上好日子，我要求也不高，我就是希望家里人一年可以吃上几顿肉，可以吃饱饭就可以了，可是就这么点要求我却没有办法做到。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见到过自己家过年的时候杀一头猪过年。有时候孙子们吵着要吃肉，我就只能把孙子抱到猪圈旁看猪，我还和孙子说，我们只能看看什么叫猪就可以了。家里太穷了，穷得我都看不到希望了。以前年轻的时候我还经常和张兴珍吵架，现在我不想吵架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吵的，都穷成这样子了还有什么可吵的？还不如省点力气少吃两个土豆实在！

我从来不信任何教派，也没有得罪过各路神仙。为什么我的命就这么穷？我做梦都想有钱，就是弄不到钱。到现在家里还欠了人家一万多块钱的外债没有还，每次看到人家找我要钱，我能跑就跑，实在逼急了，我只能说他们看着办，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随便拿。人家一看只有两间破破烂烂的泥巴房子，只能让我想办法快点把钱还给他。我能想什么办法？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养殖不成气，靠地只能糊口。现在还赶上好时代，两个儿子和媳妇可以出门打工了，要不都窝在家里靠这3亩地来养活七个孙子和六个大人只能是死路一条！不怕你笑话，这么多年我和张兴珍没有买过什么新衣服，没有看过电视机。去年过年的时候，在浙江打工的小儿子从外面花了三百块钱买了二个音箱、一台电视机、一台影碟机回来，小儿子说上火车的时候工作人员还加收150块钱的运费，要不就不让上火车，这样算起来一套家电弄到家就花了四百五十块钱。可是家里没有钱用电，小儿子从外面买回来的家电只能当装饰用。今年夏天下暴雨的时候屋顶漏雨还把电视机里面弄上雨水了，我估计就是将来我们条件好了，用上电了，电视机有可能也出不来小人了。不是我们不爱穿新衣服和看电视，而是我们实在没有钱弄这些东西，好象是去年的时候，大媳妇花了三十块钱给张兴珍买了一套新衣服，张兴珍舍不得穿，只有看病和串亲戚的时候才穿。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我的两个儿子都娶上媳妇了，还有几个孙子，也算是儿孙满堂了。

现在两个儿子大了，我和张兴珍身体都不好了。这几年张兴珍一直喊脑壳痛，可是我实在没有钱给她看病，吊个点滴都要花几十块钱，我去哪里找钱？家里还欠人家很多钱没还，哪里顾得上看病这点小事。我们也想过指望两个儿子在外面打工挣钱把我们欠人家的钱还了，能给家里弄几个钱。每次看到两个儿子过年回来，张兴珍就和儿子说，几个孙子在家里常年吃不上肉，没有营养，需要他们兄弟俩个从外面邮寄点钱回来给孩子买点猪油吃，可是两个小学毕业的儿子只能靠卖苦力挣钱，过得和我们一样穷，除了今年两个儿子邮寄了一千块钱回来外，前几年一直没有往家里邮过一分钱。

由于我现在住的两间土房子太小了，一家老少十三口人实在住不下，我的两个儿子就各自忙着想办法盖房子。大儿子在几年前就开始盖房子了，可是盖了几年直到现在还是没有钱买楼板把房顶给盖起来。小儿子去年在国家的帮助下得到了危房改造补贴，想盖两间房子。在我们这个地方盖两间房子需要三万块钱，国家补贴了一万八钱块钱，小儿子实在拿不出钱剩余的一万多块钱，就只能到处找人借钱盖房子，光欠村干部都欠了七千块钱，可到现在小儿子的房子还是由于实在借不到钱还没有盖好。

我们现在只能是两个儿子能找到钱就高兴，找不到钱就灰心。近几年张兴珍和我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实在没有办法带小孙子了，我就和我的儿子说让他们给带过去。媳妇说在外面打工没有时间带孩子，只能放到家里了。每次看到几个孙子又吵又闹，张兴珍就和我说她死了就可以不要带孩子了。我只能安慰张兴珍不要着急，如果她先死在我前面，这几个孙子只能由我来带了，以后我死了就算了，那时候我就无能为力了。如果还活一天，我就只能带一天算一天，我是孩子的爷爷，总不能让几个孙娃光有人生没有人养吧！
现在我老了，身体也不行了，从12岁吹唢呐开始，我已经吹了几十年了，从一开始每天2块钱的工钱吹到现在50块钱一天，我也想指望吹唢呐发家致富，可是还是很穷，穷得什么都没有，穷得还是吃不饱饭。不过，我还是喜欢有人办丧事的时候请我去吹，这样我就在别人家里吃上两天饱饭，不用担心自己没有饭吃了，还可以弄点酒喝，弄点肉吃，弄点烟抽，晚上吹到12点的时候还可以弄顿夜宵吃。不过我们这个地方死人的机会也不多，一个月最多能遇见死一个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有的时候人家还不请我，要是遇见亲戚家死人了，肯定不好意思收钱。我也希望我们这个地方多死人，但是人家不死怎么办？我总不能拿棍子把人家打死是不是？有时候外乡人看我手里拿着锣鼓肩上挎着唢呐，就说我是艺术家，我自己知道我不是艺术家，说白了就是为了吃口饭。不怕你笑话，我吹了这几十年都是一直用我师傅的锣鼓和唢呐，我一直想买唢呐和锣鼓自己用，可是我实在拿不出钱来买，现在买这东西得花两百块钱呢。哎，不想说了，再走三个小时就到死了人那家了，我还是留点口水好吹唢呐，毕竟吃人家的饭，拿人家的钱就要把人家的事情给办好了，现在身体不好了，底气也不足了，我估计也吹不了几年了，家里欠人家的一万多块钱外债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还了。不过我一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吹了一辈子还是吃不饱饭，为什么再吹也是穷......”

2010年1月16日，李开友所居地村支书说：“目前李开友因为长期喝便宜酒，以至于酒精中毒了，整天没有精神，不仅活干不了，就连唢呐也吹不了了。张兴珍现在身体也病得很重了，两个儿子在外地打工也一直挣不到钱，现在就回到本地的县城靠出苦力打零工勉强养家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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