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春兰:如果有来生绝不嫁人!(捐助已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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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令杨的白色麻袋里装着去看望父亲后带回来的一些山里的板栗,他将板栗掏出来放到岑春兰拿过来的碗里。在一旁的大女儿有些生气地反驳爸爸刚才的话,大女儿说:“爸,我很公正的说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刚才说从来没有和妈妈吵过架,可你忘记了你上个月喝醉酒后又把我妈狠狠地打了一顿。再说我们姐弟三人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了?二弟一直身体不好,可你关心过他吗?你问过他吗?爸,如果不是妈妈支撑这个家,我们姐弟三个肯定早就被饿死了。现在我们家连个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可你从来不管。爸,现在你自己的年龄也老了,你就不能改一下你这不好的脾气?”他并不回女儿的话,只是沉默地将板栗全部从袋子里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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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丈夫并不理会自己和女儿,岑春兰转身出门去稻田里继续没有完成的收割。走在路上她说:“叔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挨打的次数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我的皮肤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年轻时我有一百多斤,可我现在的体重只有六十来斤。你说我天天担心挨打,越担心反倒越会挨打,你说我能胖得起来吗?原来挨打后我还逃跑,可跑了回来还是会挨打。越跑他打得越厉害,后来我干脆不跑了,反正我跑也被打不跑也被打,我只能等他把我打够了不打了就罢手。家里我要带孩子干农活操持家务,还要承受不分清重的毒打,我这样能胖吗?这全是我这痛苦的婚姻造成的。我觉得我能活到今天简直是个奇迹,那些数不清的拳头,我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一次次挺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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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面不远处的稻田旁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女孩正独自在玩,指着小女孩的背影岑春兰告诉我:“叔叔,她是我的小女儿,今年9岁。这几个孩子是我心里最不舍的。我想离婚,想脱离这种暗不见天日的生活,可孩子的爸爸曾令杨死活都不肯离。离不了婚我就想死,可一想到这几个孩子,如果失去了我,她们该如何生活?就这样熬了这么多年,我从最开始的绝望变成现在的麻木,我能有什么奢求呢?只希望孩子的爸爸以后少打我,对于离婚我基本不想了。孩子越长越大了,看着孩子,我想我自己也就算了。虽然孩子的爸爸从来没有管过这个家,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也被打了这么多年,你说这些年我挨打受气已经挺过去了,等到将来孩子的爸爸老了打不动我了,我也就满足了。为了孩子,我就这么将就地过吧......”
岑春兰不再继续谈话,她下到田间开始挥汗如雨地劳作起来,她瘦小的身子埋没在嗍嗍晃动的稻穗里。她拼命地劳动,是为了维持家里的生活,又或者是为了忘记那些挨打所造成的心灵上的痛苦,总之她很卖力,她的身影在苍翠的大山里显得那么弱小。
采写手记:
2007年9月23日在贵州采写贫困生助学(http://www.owecn.com/helpedu/)资料的我通过当地朋友介绍认识了岑春兰。在去她家之前,当地朋友向我先说了些有关于她的情况:“张仁杰,岑春兰在我们这里是个名人,她出名的原因是因为她可怜。我们这很少有人不知道岑春兰经常挨打的事,当她遭受丈夫暴力后,我们只能过去安慰两句,毕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
感恩中国一直很关注深居大山或者高寒地区的贫困妇女,关注她们的生活以及健康状况,并希望通过焦点纪实栏目(http://www.owecn.com/Focus/)为这些农村贫困母亲呼吁社会上的关注和关爱。对于我个人来说,我一直有个理念:“每个人都是女人生的,尊重女人就是尊重自己!”我希望通过感恩中国这个平台为生活在贫苦线上的母亲呐喊几声,把她们的喜怒哀乐展现出来,让大家关注到这些处于边缘线上的母亲们。
岑春兰出生于1967年8月14日,她只有小学文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和普通的农妇一样,她的生活很简单:每天忙碌早出晚归,家和孩子是她生命的全部。可是辛苦归辛苦,六十来斤重的岑春兰却承受着长期存在于她的生活中的家庭暴力。
她叙说时时常会停顿,满脸的沧桑和苦楚,我在一旁只能静静地聆听,尽量地用我手中的笔作记录。岑春兰很悲伤地告诉我:“我家里姐弟五个,我是老二,在我上面有个姐姐,下面是三个弟弟。1986年我经姨妈(姨妈在当地是指外婆的姐姐)介绍认识了曾令杨,当时我一见到他就不喜欢他,那时候曾令杨还住在深山里。因为是姨妈介绍的,我爸不管我是不是同意,当时我爸最欣赏曾令杨的地方是他住的那个大山里可以随便砍木头卖。就因为这个原因,当我爸接收了曾令杨家人送来的1000元彩礼钱后就一再逼我嫁给曾令杨。当时我想离家出走逃避这门亲事,可我心里又怕我走后爸妈会担心并且他们会还不起曾家给的彩礼钱。我曾经求我爸不要把我嫁给他,可我爸却当着我妈的面说如果我不嫁给曾令杨就把我妈杀死!后来我在1986年的时候极不情愿地嫁给了他。结婚那天我爸喝醉了酒,他还对亲戚朋友说我嫁给了老公是福气,就算不种庄稼,也能靠砍木头卖钱生活,他说有木头就是财!听了我爸的话,我觉得我嫁给了木头。
婚后不久我就开始受气,随着在一起的时间增长,我从最开始的受欺侮变成被暴打。我当时还天真的以为,如果我生了孩子就不会挨曾令杨的打了。当我1990年4月生下了大女儿后,他看到第一胎生的是丫头,打我开始变本加厉,那时的我身体上几乎没有一快好肉。原以为大女儿的出世就会缓解我和老公的关系,但我想错了,我想到了死,可是面对怀里嗷嗷待哺的女儿,我最终放弃了寻死的念头。
1990年县林业局不准山里随便砍伐。我们家只有一亩地,家里的生活开始越来越艰难。生活艰难了,我被毒打也开始升级。我又想如果我第二胎生了男孩,也许我就可以有抬头的日子了。1994年6月我第二胎生下了儿子。看到是男孩我很高兴,我以为孩子爸爸见我给他生了个儿子后就不会再打我了,可谁知儿子出生后我照样挨打。
现在想想,我觉得我当初经常挨打可能是在他妈妈的唆使下动手的。在我婆婆眼里,儿媳妇就应该是一个起早贪黑干活、洗衣做饭端洗脚水的人。可因为我有身孕有些活不太不方便,所以回家后曾令杨便在他妈妈的唆使下开始打我,说我是个不中用的女人。
为了躲避老公的打骂,我曾经偷偷回到娘家不敢再回去。我爸听后却对我说过日子就是这样,说老公打我是因为年轻不懂事,说过几年等他长大些就好了。听爸爸这样安慰我,我只能硬着头皮回到婆家过日子。
1998年5月我的小女儿出生了,看到小女儿我想孩子的爸爸应该长大了吧,以后应该不会打我了吧。可哪里知道孩子的爸爸是长大了,可是下手打我的力气也越来越大!面对孩子爸爸的更加毒打,我开始变得精神失常并患上了心肌炎和肝炎,后 来我就直接变成神经病了。
我家里的几个姐弟看到我快要死了,就把我送到精神病医院治疗了五个月。治好后,我从精神病医院回来的第二天曾令杨又开始继续打骂我。现在对于他的打骂,我开始变得麻木。如今他打我骂我我不能反抗,如果反抗不仅不会让他不打我反而会激起他更加毒打我!
2001年家里被大火烧光了什么都没留下,看到房子没了,我呆在一边干哭,我的眼泪已经没有了,再有多大的痛苦我都哭不出来了,因这些年我所遭受的已经把我的眼泪全部用光了。
表哥看我可怜,把看鱼池的房子借我们住。当我和三个孩子搬过来后,我以为不会再遭受他的打骂了。可我又想错了,他也跑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并且继续打骂我。我的几个弟弟实在忍无可忍便把他狠打了一次,我原以为他会有所收敛,可我又错了,表面上他在我几个弟弟面前老实了很多,可是暗地里还是照样打我,他边打我边还恶狠狠地说我弟弟打他一个拳头他就要还我十个拳头,他说他不相信我的几个弟弟能每天晚上睡在我们家看着我!听到他的这番话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将来我就算挨打了无论怎么样也不能告诉我的弟弟,否则吃亏的肯定是我!
现在孩子们大了,每次他打我的时候几个孩子就在一旁哭不敢过来拉架,现在我感到欣慰的是我的儿子敢过来拉架了。这么多年我多次提出离婚,但他死活不肯。孩子们现在都这么大了,我明白了我的一切想法都没有用,我也不再提离婚的事了,你说我大半辈子过去了我还在乎这干什么?我只能这么过。等孩子长大后通过我自己的遭遇我肯定不会干涉孩子们的婚姻大事,一切让她们自己当家做主。
现在连我们借住的房子后墙也倒塌了,对于我们来说家里真是一无所有,现在也只能将就着住,我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平时我要忙农活,在农闲的时候我会去镇里拼命打工挣钱供孩子们上学。可尽管我任劳任怨,在结算工资的时候会比男工少拿钱。
现在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很多地方都不让我去打工,怕我干不动活。可这个家如果我不挣钱供孩子上学,又有谁能够让孩子们去读书?我有时在干不动活的时候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结婚!如今这辈子的眼泪,我只能自己吞下了......”
对于姐姐岑春兰婚姻中遭遇的家庭暴力,她的弟弟告诉我:“我姐姐的婚姻完全是我爸做主。那时候我姐就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可我爸非要我姐嫁给他,甚至拿杀死我妈要挟,还说是我妈管教不严。我姐没办法,只能嫁给他。由于当时的关系就不好,更不要提婚后的感情了。
拿我自己说,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我爸有一次喝醉了,一时兴起给我找了个对象。在我16岁时我爸强行让我结婚,我17岁的时候我的婆娘就生了孩子。虽然我一心想上学不想结婚,可我爸一样拿杀死我妈来要挟。
现在一想起我爸,我就很生气,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喝醉酒后就随便给我们姐弟几个配姻?我们姐弟五个的婚姻都是我爸做主的,现在我们全都过得不好,这全是他的功劳!
头几年我姐快要被姐夫打死了,我们几个做弟弟的便把姐夫打了一顿。可打过后他表面上老实了很多,背地里照样欺侮我姐。你看我可怜的姐现在瘦得不成人样了,如果不是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估计我姐早就被折磨死了。
现在我姐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操劳,拉扯着三个孩子。姐夫在镇上打工从来就没有拿过钱回来补贴家用,每次回来后还找岔打我姐。我的大侄女就是因为受了家庭影响成绩不好,现在失学在家。
我一想到这些不幸我就头疼,我真不知道我爸当时是怎么想的?让我们姐弟五个遭受这么大的罪?”
提及自己的失学,岑春兰的大女儿说:“从我开始记事起我印象中全是我爸打我妈。上初中时我每次从学校里回来,几乎都看到我爸打我妈。看到后我不敢说,只能憋在心里。返回学校上课后,我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从小到现在我爸每次打我妈的时候我都不敢过去拉架,我非常怕我爸,我可怜我妈。现在我弟敢上前拉架了,可我还是不敢,我怕我拉架的时候我爸打我。
2006年9月我考取了高中,可上课时我总是会想起我爸打我妈的场景,一想到这些我就没有心思听课,所以我的成绩一直很差。我爸从来不管我们上学,我们上学全靠我妈挣钱。看到我妈实在是没有钱供我读书了,我索性不上了,想外出打工挣钱减轻我妈的负担。可我从失学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我的文化水平低找工作难。
有时我也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想上学!但我不想上高中,因为我的英语成绩很好,我想直接学英语然后去找工作。说实在话,我很喜欢学英语......”
从外面回家的岑春兰老公想了很久,他对我说:“我承认我爱吸烟爱喝酒。孩子妈妈读过小学五年级,我却是个不识字的大老粗。孩子妈妈说我经常打她,那是年轻时候的事。
这些年因为我没有文化一直没有挣到钱。我现在在我们镇上一个加工木板的地方打工,由于没文化我只能干些苦活累活。我现在在木板场专门烧火,如果每天有活干,一天可以挣个30元;如果没有活干我就挣不到一分钱。这样一个月下来,我只能维持我自己的喝酒抽烟和吃饭。
你看这次我爸生病了,我只能空手去看。这些年我也感到自己对不起老婆、对不起孩子!我知道老婆拉扯三个孩子到现在不容易,要怪只能怪我是个没有本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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