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杰:纳不尽的良心税
忘不了的绝望,停不下的脚步
——酒话之一
饭馆里,我和张仁杰隔着火锅的袅袅雾气,一瓶二锅头喝了两个小时,于是有了张仁杰下面的一些酒话,当然,他酒量可以,酒话而非醉话——
这次是路过北京,明天去安徽利辛。那里有50多户需要救助,我跟踪他们两年了,今年在那边过春节。
一亩园是我的大本营,不过现在和我没关系了。原来50块钱租的小屋去年拆了,盖了两层楼,一月涨到800元。我现在回北京住浴池,蒸完桑拿睡大厅,20块钱一夜。
网站怎么办?我是人有大大胆地有多大产,都是在网吧里更新。没有了住处,现在四海为家,牛的很。
回北京多是冲钱来的。我自认为很会挣钱,我会电工,强弱电都可以,瓦工、焊工,技术也不错。04年来北京,我揣了4万多块钱,全是自个儿挣得。来了之后,我做英语家教、健身教练,日子挺滋润。
武术教练现在还兼职做,不过要低声下气的跟人家协商时间。我口碑还算好,一小时200块钱没问题。逼急了的时候,去给人家“押镖”,跟着赌钱的人开车、拎包,一次三五千,他们赢钱有时还多给点。这样来钱比较快。不过,心理还是有点抵触,太不光彩。
哎呀,一晃来北京五年了,五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呢,是自己快奔三了。
刚才我在五道口坐了会儿,不知为什么掉眼泪。5年过去了,别管怎么说张仁杰还人模狗样,还能采写点东西,他们(乞丐和病童)呢,好些人都走掉了,甚至带着绝望走了。
唉,我主要是情结改变不了。2009年的最后一天,我在五道口站的桥底下坐了半天,手中的一瓶酒被我喝下了半瓶。恍惚中我看到小杨丹,通红的脸上挂着鼻涕。小手依旧很脏。她一边向我跑来一边喊:“张叔叔一定会救我的!”
对于杨丹,我是个失败者,是个大骗子。这几年来我每年都会一个人偷偷摸摸到她的坟前看她,四年了,她的坟头已经平了。她带着对生的渴望走了,我带着愧疚活着。有时候觉得很累,累的想放下网站开始新生活,但一想到杨丹,我就没有放下去的勇气。
若是“作秀”,我把自己最好的五年“作”进去了
——酒话之二
(中间来了个电话,要帮助贵州农妇马学英,张仁杰回绝了,说捐助已经结束。)
愿意给马学英的捐款大约有170万,我给了她4万块钱盖房子,给她三个女儿办了长期助学,剩下的都回绝了。为什么,救急不救穷,这个苦命女子,你一家伙给她100万,她差不多得跳楼。
我采写的人物都不公开地址,一是为了控制不要盲目捐款;二是不想打搅被捐助人的正常生活。哪个人有了捐款意愿,我会告诉他地址,让他一对一汇款,但数额仅限于帮助人渡过难关。
几年下来,“感恩中国”所有的捐助我都不经手。有人说,你成立个基金,把钱给你个人,你看着花就行了,我们相信你。
我说,兄弟,我知道自己不是好人。5年前,我没有钱买衣服,在募捐的衣服中,看中一条牛仔裤,就拿来穿了。喏,就是身上这条。过了几天,我突然想,乖乖,我连一件衣服都贪,给我钱能不贪么?要杜绝贪,怎么弄?制定好的规则,钱不经你手。要是几千万的钞票经手,我不相信张仁杰不搞一套房子出来?现在我也就是一个统计,想贪就贪不了。
我从来没想到感动中国,每到年底,有一些评奖,我就说很忙,也没有必要,我现在没钱了就回北京来搞点钱,然后出门采写,写出来他们就有希望。
现在手里还有1400块钱,明天就去安徽。唉,马不停蹄啊。说实话,我好羡慕原来租房子的那帮兄弟。上个月刚和女朋友分手,下个月又找了个更漂亮的。唉,我就没有这种能力。天天在外面跑,到哪里找,去村里找寡妇啊?
26岁了,也该谈个女朋友了,我也是正常人,也想一份稳定,但你长年在外面跑,家庭怎么弄?
是,生活是我可以选择的,没有谁可以对我说,张仁杰你必须做十年。我今天可以就拔腿走人,拜拜,我过好日子去了。不开玩笑的说,我去那些捐助者的公司弄个副总,他们不会说不字吧?
但是不能,这是我做人的底线,这个网站有那么多可怜的孩子,那么多媒体的关注,那么些热心的捐助,如果我不干了,你说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什么是好日子?上班,睡觉,聊QQ,泡个美女,生个孩子。这个生活很真实、很好,可惜啊!
我也可以玩乐,但忍心么?我不喜欢别人问我动机是什么,问那么多做什么?有人说张仁杰作秀,若是作秀,我把自己最好的五年都作进去了。我不想狡辩,踏实做事就好了,说那么多虚的有个鸟用啊?
有人问,常年跑救助,怜悯心会有免疫力了吗?你看我拍照片,单腿跪地,一是为了视觉,更为了对他人的尊重。每当采访一个人,他的酸甜苦辣摆在我面前,我会泪流满面。
他们都是小人物,我拿着相机替别人表达两句,很有必要。和这些人相比,张仁杰很牛,别管怎么说,咱们兄弟俩在这吃火锅,你看我脸上还有些肉,我很知足,很幸福。
五年来,有没有惬意的时候?有。在大山里忙活完,回到北京蒸桑拿,大把大把地往下搓灰,那个爽啊。
五年来,我没有舍得给自己放一天假。“感恩中国”走到今天,很风光,对我却不公平,我多想有一天是属于自己的,咱们兄弟坐在这儿,不谈救助,谈女人,聊段子,可我能休息么?
后 记
关于张仁杰的动机,我在回去的地铁里,恍惚觉得想通了——
前段时间,一位清华的教授对我说,今天的社会为青年人设置的出口只有两个:做官和发财,所以都一窝蜂去炒股去考公务员。顺着这个思路,我想,是不是我们的衡量标准也太单一了,非此即彼,剩余的即是异类?
中国正在走向世界舞台中央,这样的时刻,作为青年人,是不是应当有和自己国家身份相匹配的想法和生活?
“面对这个衣衫褴褛风餐露宿的群体,是冷漠的走开,还是伸手去帮助他们?很多人说这该由政府去解决。可我认为政府是社会的组织者,我们是国家的一份子。如果我们自己都没有去做什么的话,为什么要去愤慨地指责政府呢?从我们身边做起,当我们都献出一份关爱和温暖时,我们的国家将会越来越和谐!张仁杰在QQ里这样回答我。
我当时的问题是,都市里的酒绿灯红和你常去的地方截然不同,穿梭其间,你做何感想?
他说冷暖人生。我问,会愤青么?
他用上面的文字回答了我,结尾用了个感叹号。
2月2日凌晨一点,和张仁杰相遇在QQ上。他已经在阜阳火车站,准备出去找一位流浪老人。“我记录他三年了,三年前这里有27个流浪老人,现在就只看到5个了,说死了10多个。”
每年冬天,张仁杰都来看他们,这次,他带来了80多斤衣服。
春节期间,张仁杰在利辛县和凤台县采写,离他的家乡六安不过百余里。然而,他说还是不能回家过年。
五年间,张仁杰回家寥寥几次。他说抽时间会写本书,在卷首写上——谨以此书献给不爱管我的爸爸妈妈。
这是我没有想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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